1938年5月，美国《生活》杂志刊登了

        10幅由约翰·马吉胶片翻拍的南京大屠杀照片

        南京大屠杀期间约翰·马吉拍摄真实记录南京大屠杀的

        影像原始素材带使用的16毫米摄像带

约翰·马吉(John G.Magee)

　　“令人感动的是，在南京大屠杀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里，我们的同胞守望相助、相互支持，众多国际友人也冒着风险，以各种方式保护南京民众，并记录下日本侵略者的残暴行径。他们中有德国的约翰·拉贝、丹麦的贝恩哈尔·辛德贝格、美国的约翰·马吉等人。对他们的人道精神和无畏义举，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习总书记在2014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仪式上的讲话，其中提到的国际友人约翰·马吉，不但参与救助了留在南京城的大量中国难民，还拍摄了南京大屠杀期间日本军人屠杀中国人的纪录片，为该时期留下了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动态影像资料，也是现存最多有关这段历史的图影血证，成为揭露日军暴行的铁证。

　　一、纪录片偷摄与面世经过

　　约翰·马吉是美国圣公会牧师，1912年至1940年在南京下关挹江门外的道胜堂教堂传教。南京沦陷后，日军暴行使马吉深受震撼，他除了担任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和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分会主席，接纳、保护、救济南京的难民外，还使用“贝尔”牌16毫米家用摄像机，对大屠杀时期的南京城偷偷进行拍摄。

　　1938年1月，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乔治.费奇冒险将马吉拍摄的纪录片带到上海，与英国《曼切斯特卫报》的记者田伯烈将纪录片剪辑成11分钟，并在该片各部分画面前附上英文说明，战时曾在在美国、日本等地放映。翻拍自该纪录片的10幅照片曾刊登在1938年5月美国《生活》杂志上，引起了世界的震惊与关注。1947年国民政府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审判谷寿夫案时，曾连续公映弗兰克.库柏编导的《中国的战争》，其中用到了马吉拍摄纪录片的一些片段。

　　此后，这一重要的历史证据淡出人们的视野，直至1991年乔治·费奇的外孙女汤娅.昆顿向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赠送了费奇编辑的南京大屠杀纪录片的拷贝片；同年8月，约翰·马吉次子大卫.马吉在家里的地下室整理父亲遗物时，找到了其当年使用的“贝尔”16毫米摄像机及该纪录片的拷贝片，2002年10月，大卫·马吉将“贝尔”牌16毫米摄像机与纪录片母片捐赠给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2015年10月9日《南京大屠杀档案》正式列入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世界记忆名录》，马吉拍摄的纪录片母片及摄影机是“申遗”档案之一。

　　二、纪录片再现大屠杀暴行

　　约翰.马吉因忙于参与救助难民的慈善工作，用于拍摄的时间极为有限，且因日军在沦陷区进行严密的消息封锁，对外籍人士的行动严格控制，他的拍摄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纪录片解说词中马吉写道：“千万不可让日本人看见，如果让日本人看见，就有被他们砸坏或没收摄影机的危险。”因此，他不能直接拍摄日军处决中国人的镜头，或是拍摄该市几个城区堆放着大量尸体的场景。他留下的大屠杀暴行记录，只是当时发生在南京城一幕幕人间惨剧中极少的一部分。马吉在给妻子的信中也说：“还必须考虑到这个情况，就是在成千上万受伤的人中，只有极少数可以被送进医院或是为我们所知。在乡下，在小城镇里，也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杀，我们外国人却无法看到这些暴行，也无法了解到这方面的详细情况，只是到后来才偶尔传来一些这方面真实可信的报告。”尽管如此，马吉拍摄的纪录片画面清晰，事实清楚，既有日军集体屠杀中国人的全景，也有中国平民被杀后横尸街头、路边、田间、池塘的场景，更有个体受害者惨不忍睹的特写镜头，留下了日军在南京肆意杀戮、奸淫妇女、虐杀孩子、纵火破坏、抢掠财产的铁证。马吉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纪录片拷贝共12本，且附有他写的解说词。拍摄时间为1937年9月至1938年4月，其中第一本至第四本胶片摄于1938年1月10日前，这部分内容与费奇带往上海洗出的4个拷贝相同，第五本至第十本胶片摄于1938年2月至3月，这两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南京大屠杀的惨景，第11本至第12本胶片摄于1938年4月，主要是反映难民营内的宗教活动。

　　马吉拍摄的纪录片力证了大量日军对放下武器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平民肆意杀戮的暴行。他除了拍摄死难者的尸体和伤者的伤痕外，还在解说词中记载了多名受害者描述自己或家人、同伴遭到日军集体枪杀、枪刺、刀砍、火烧、沉塘的惨状。如2号纪录片中拍摄了1937年12月16日上海路上，日本士兵不断将被怀疑当过兵的中国人赶入队列的情形，边上有中国妇女跪求日本士兵不要杀害她们的儿子和丈夫。马吉的纪录片解说词是“成千上万的平民也被这样用绳索捆绑起来，驱赶到下关的扬子江边、众多的小池塘边和空旷的场地上，在那里他们遭到机关枪扫射、刺刀砍杀、步枪齐射，甚至用手榴弹处决”。3号纪录片中有一位搪瓷店职员头部的特写镜头，因为店里没有日本士兵要的香烟，他的头部就挨了日本士兵一刀，从片中可以看到他一只耳朵后的脑壳被砍破，脑子都露了出来，一部分脑浆从伤口外溢，他身体的右侧因此已完全瘫痪，但并未失去知觉，被送进医院10天后还是死去了。马吉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过去一个星期的恐怖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日本士兵是如此野蛮。这是屠杀、强奸的一周。我想人类历史上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发生如此残暴的事了，只有当年土耳其人对亚美尼亚人的大屠杀堪与比拟。日本士兵不仅屠杀他们能找到的所有俘虏，而且大量杀害了不同年龄的平民百姓。就像在野外猎杀兔子一样，许多百姓在街上被日本士兵随意杀掉。从城南到下关，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尸体。”

　　南京城的妇孺成为日军暴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纪录片中展示了很多妇女和孩子身上的累累伤痕。2号纪录片中有出庭作证控诉南京大屠杀主犯之一——谷寿夫的李秀英的受害画面，当时，这位19岁怀有身孕的女子，不幸落入日军之手，她试图反抗日本士兵的强奸时，她的身体多处被日本士兵的刺刀刺伤；当她被送到难民医院时，医生发现她身上有不少于29处伤口；4号纪录片中有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夏淑琴一家7人被日军杀害后陈尸场院的画面，马吉在解说词中记下了日军对这一家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夏淑琴的祖父母和父亲被日本士兵杀死，母亲和两位姐姐被日本士兵轮奸后杀害，1岁的妹妹被日本士兵摔死，才8岁的夏淑琴背部也被日本士兵刺了3刀；7号纪录片记录了一位惨遭厄运的15岁姑娘，日本士兵在杀害她的父母、兄嫂、大姐后，将其强奸并带往兵营，逼迫她当慰安妇。

　　日军还对南京城进行狂轰滥炸，纵火破坏，居民区也不能幸免。1号纪录片中有马吉拍摄的经过3个月持续的狂轰滥炸后，南京城到处冒着浓烟，一片狼藉的画面。10号纪录片拍摄了城南多处遭日军破坏的房屋建筑，有的被日机炸毁，有的被蓄意焚烧。在6号纪录片的解说词中，马吉提及据某位村长估计，通向龙潭的主干路两旁房屋有80%已烧毁，一些较小的马路两旁有40%-50%的房子被摧毁。日军对南京城的破坏触目惊心，马吉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很难想象南京的未来会是怎样，但可以确定一点，南京要恢复元气需要很多年。”

　　与烧杀奸淫等暴行相伴生的，是日军对南京市民财产的随意劫掠。日军大肆抢劫店铺和民宅，在街上随意掠夺路人的钱财和值钱的物品。

　　三、不可忘却的大屠杀记忆

　　在给妻子的信中，马吉说，一再记录日军的这些暴行，令他很不好受，但他认为“应该把它们记下来，这样，这些不可泯灭的事实终有一天能公诸于世”。因此，他坚持用不多的空余时间拍摄日军在南京犯下的各种烧杀淫掠暴行。他在纪录片解说词中明确提出拍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煽起对日本的复仇情绪，而仅仅是希望所有的人，也包括日本人在内，牢记这场战争的可怕后果，并使他们明白，应该使用一切合法手段结束这场由日本军队挑起的争端”。

　　如今，《南京大屠杀档案》正式列入《世界记忆名录》，意味着国际社会对日军大屠杀暴行的普遍承认，中华民族的记忆成为世界共同记忆的一部分，全人类铭记这段惨绝人寰的历史，是对日本侵华战争的最严肃反思，是对死难者的最好缅怀，是对人类生命与尊严的最大尊重，只有铭记历史，珍惜和平，才能避免此类违人道、侵人权、反人类的暴行重演。(童玉汝 撰文)